38.折柳
欢声如潮水,人山人海的会场内波涛翻滚,纷杂的话语随着波浪飘荡,不知不觉间渐渐融合,慢慢变得整齐划一,一声响过一声：
“安可！”“安可！”“安可！”
听众们热情洋溢地喊起不明所以的口号，柳问琴眼里多了几分迷惑，他轻吐一口气,把几根垂落额前的发丝撩到耳后,询问般的看了林蕴和一眼。
林蕴和面色未变，眼中却已经满是激荡，他摆摆手：“谢谢喜欢,这份热情无以为报,我们就应各位邀请再来一首吧。不过只能一首，因为时间也不早了，再拖下去某些朋友可能会赶不上末班车。“
台下响起一阵阵会意的笑声，林蕴和冲柳问琴点了点头：“既然是需要告别的时候，我们就应情应景地为大家献上一首同样来自我们新专辑的主打歌，《折柳》吧！”
他咳嗽一声，也不等柳问琴反应，径直哼起了曲调。长时间的演唱后他已经感到疲累，因此嗓音更加低沉沙哑,轻哼声通过话筒扩大,在观众听来仿佛是一张纹路粗糙的老树皮在心口摩挲,弄得人心痒难耐。
柳问琴了然,在林蕴和开口的同时，他右手手势微变，拇指和食指下沉，后三指翘起，宛如一只展翅欲飞的春莺。
随后他修长的手指再度拂动，一声清吟自琴身震荡而出，重重扩散而去。
琴声追随着歌声传到台下，听众们一阵恍惚，朦朦胧胧之间，他们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棵老树，一只黄莺。
春莺立枯木，莺啼木逢春。
只见大树光秃的枝杈上新绿逐渐窜出，秀雅的枝条依次抽出垂落，很快就形成了一副柳色青青密密的图景，同时耳边莺啼不断，飞絮扑面而来。
可在下一刻，曲声歌声似有若无地放缓，一只修长美丽的手伸出，小心翼翼折下一枝柳条，生机无限的春景瞬间分崩离析。
折柳的人是谁？没有人能看得真切。大家都能清晰知晓的，是内心倏然涌起的那份依依不舍却无可奈何。
再一眨眼，面前仍是一片春景，可耳边歌声已经沉郁，天空中仿佛下起了牛毛细雨，密密雨丝裹挟着柳絮沾染心上。
一枝柳条满含柔情地递到眼前，透过薄薄雨纱望过去，与那一抹嫩色融成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伤。
弹奏之时，柳问琴自己也沉陷在歌曲里无法自拔。
这首歌名为《折柳》，本意是他来到新世界后，想借此曲与自己的前尘往事告别，可在林蕴和的修改和演唱下，这首曲子却完全呈现出了另一种味道。
曲中蕴含的这种情愫是他自己从未想过的，单凭毫无经验的他也无法挖掘出来，如此看来，林蕴和毫无疑问是他生命中的寻宝者，能将他无意间埋藏的宝藏一一找到。
回想起孤身一人在城中漫游的那一年，柳问琴不禁感慨现在的他何其幸运：他遇见了最重要的人、可靠的经纪人、思想相通的知己、值得仰慕的长辈……而这一切，会不会仍然像前世一样，只需要一场动荡，就会尽数化作水中花镜中月？
歌声沉沉，触人心弦。
柳问琴眼睫低垂，他手上收束琴弦，对内心疑问不得而知。
而和前一首歌后的狂欢不同，这次声音消散后，台下观众仍然沉浸在一片惆怅里，馆内寂静得落针可闻。
真的快要落针了，柳问琴耳尖微动，分辨出空中传来的细小雨声。
担心流泉会被淋湿，他扫清脑内思绪急忙起身，对林蕴和微微示意后，毫不喧宾夺主，他抱着流泉悄无声息离开舞台。
他刚一消失，细针牛毛般的雨丝自空中落下，淅淅沥沥的声音不断加响，远远望去，整座体育馆在夜晚中闪闪发光，仿佛在外围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丝丝缕缕的琴声像是一把柔软的刀子，一刻不停地在顾曲心上碾着。
歌曲响起之后，他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曲中的别离之情，毫无疑问，在他脑海里赠他柳枝的那个人是柳问琴。
他的思绪随着歌曲沉浮，即使声音消散，他还沉浸在心中那副惹人心碎的春景里不愿抬头。
直至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一滴滴落在他脸上，四周有点骚动了起来，窸窸窣窣夹杂着淅淅沥沥，让人心烦的声音敲打着他的鼓膜，异常的氛围似乎在催促他再来一次倾情告白。
顾曲仍然闭着眼睛，他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煎熬，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他大概会被彻底憋疯。
最后他被内心冲动所驱使，喊到无比纯熟的句子猛地从口中窜出：
“男神我爱你！跟我结婚吧！”
一切声音倏然停止，顾曲缓缓睁眼，看到留在场内的所有人一齐把目光转向他，天地间只剩下连绵不绝的雨声。
顾曲凝固了一会儿，然后他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吹着口哨向场外走去。
林蕴和的演唱会获得了极大成功，一夜之间赞誉无数，网络搜索量暴增。
特别是最后两首歌曲，不光是现场听众赞美不断，其他歌迷听说后也表现出了极大期待，纷纷下单预定新专辑。
但同时抨击的声音也层出不穷，很多人认为这是林柳两人联合起来的炒作，声称林蕴和是被柳问琴这种炒作大能“带坏了”，并极力呼吁大家抵制这张专辑，不然乐坛也会被不良风气给玷污。
更有一位自称精通古琴的评论家发表了一篇名为《论古琴式微与网红作崇关系》的文章，大力炮轰柳问琴，表示这种把古琴与现代演唱方式结合的形式“十分恶心”，是对国粹的玷污。
他在结尾写道：“前有摔琴冒牌大师，后有抱琴卖腐男神，呜呼哀哉！古琴一艺竟沦落至此！”
摔琴大师是前不久颇为轰动古琴圈的一次事件，这位大师为了渲染效果，在演奏时猛然摔琴，后来却被扒出本身并没有多少技艺，只不过是借此引人眼球，惹得众人唾骂不已。
现在把这事和柳问琴摆在一起，在某些厌恶他的人眼里看来，两者确实是一丘之貉。
而且这篇文章引经据典，写的有理有据，得到了许多附和。可林柳两人却对这些指责不闻不问，既没有发声回应，也没有做出制止。
抨击者们更加得意，他们到处留言评论，更有土豪发誓：只要《折柳问情》发布后，里面的歌曲没在音乐榜上占过榜首，他就在网上发十万元红包庆祝。
然而几天后专辑发售，打脸正式开始。
两首主打歌《折柳》《问情》排名飞快上升，迅速占据华国各大音乐榜榜首，其热度一直持续到月末榜单更换。
同时专辑首日销售量爆红，并且购买量不断上涨——这对普遍通过网络听歌而很少有人购买专辑的华国而言，简直算是一个惊人现象。
一时之间，在大街小巷轰鸣的各类神曲被婉转琴音和沙哑唱腔所取代，也给来来往往的路人带来了几丝凝神静气之意。
抨击者们都灰溜溜不敢吭声了，扬言发红包的土豪也在网上无故消失。
这时林柳二人却发话：他们表示将从专辑所得中取出十万元投入公益事业，同时进行抽奖，抽出1000名预定专辑者赠予免单机会。
被狠扇巴掌的抨击者们姑且不算，结局真是皆大欢喜。
除了这场闹剧之外，还有一个小插曲：有两段视频和一个人跟着这张专辑一起走红了。
一段视频是现场摄影机截取的，一个头发蓬乱戴黑框眼镜的男生在场内对着空无一人的舞台大声求婚，并被众人尴尬围观，其场面让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巧合的是，另一段视频里，这名男生又被在体育馆外蹲守的记者采访到了。
只见视频中，发现有人正在拍摄自己后，男生微微一愣，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腼腆的微笑，一看就是社交活动不多的类型。
记者礼貌得体地询问：“先生您好，我们是《音乐娱乐会》的记者，您愿意花几分钟接受一下我们的采访吗？好的，谢谢您！您是刚从林蕴和的演唱会出来吧？听说这次演唱会的结尾部分十分精彩，您能为我们简略描述一下情况吗？”
男生挡在厚厚镜片下的双眼顿时闪闪发亮：“林……林boss唱的很棒，但是更棒的是问琴男神！他弹琴真的超级好听的！强烈推荐各位去买他们即将推出的合作专辑：《折柳问情》！不管你买不买，反正我已经预定份了！”
记者额角留下几滴汗：“啊……谢谢您的信息。真是热情的柳问琴粉丝呢，而且还是比较少见的年轻男粉……咦？仔细一看，这位先生您长得有点像顾曲呀！”
男生脸色一僵，他迅速垂头叹了口气：“唉，别说笑了，我长得哪有顾曲帅啊！”
记者一手捏着话筒，另一只手摩挲下巴，若有所思：“不不，真的很像。您看您的下巴，还有鼻梁，这几个地方简直一模一样呢，可惜眼睛遮住了看不清楚……您介意摘掉眼镜给我们看看吗？”
男生浑身凝固，片刻后他猛然抬头，神色已经变得和之前截然不同。
就像是那种长期无人问津，内心却渴望交流的人突然被问起喜爱的话题，他眼里闪着狂热的光芒，脸色绯红滔滔不绝：“不瞒你说，其实我这个样子就是照着顾曲整的……你看我这下巴，我告诉你削的时候可疼了！还有这鼻梁，你知道里面到底垫了几根钢丝吗？唉！可惜我一千度近视，一摘下来什么都看不见，眼睛也就没法再动手术了。可就这些，全部整完也花了我好多钱呢！那段时间穷的只能吃土，连游戏都买不起了！”
记者被吓到：“……哦……那您……这是何苦呢？”
男生信誓旦旦：“因为顾曲帅啊！当然了，柳问琴比他更帅！”
这段采访被发布到网络上以后，评论一片666233，同时也有人感到迷惑不解。
【等等！柳问琴的粉丝为什么要整成wuli曲啊？你去整成柳问琴不好吗（手动拜拜）】
【大概是因为，整成柳问琴还要植发吧……】
【整完穷的只能吃土所以连植发的钱都掏不出来了吗hhhhh】
【咦这个男生！？没认错的话，演唱会的时候我就坐在他后排哦，亲眼看到他和旁边一姑娘握着手喊琴曲琴**好……】
【？？惊现爆料者】
【竟然没有人看过隔壁视频？[链接]这男生在演唱会当众向琴聚聚告白】
【所以他是整成二顾再向琴聚聚告白……？？这算不算cp发粮（笑哭）】
【cp没粮算什么，整个容自己上！】
【妈呀太强大了，这是真真正正的faceplay啊】
【卧槽真大手】
【向整容大神献上膝盖】
【人形产粮机】
【我要去整成琴聚聚，求交往】
对此，某不愿透露姓名的整容大神表示：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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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问琴了然,在林蕴和开口的同时，他右手手势微变，拇指和食指下沉，后三指翘起，宛如一只展翅欲飞的春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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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莺立枯木，莺啼木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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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被吓到：“……哦……那您……这是何苦呢？”
男生信誓旦旦：“因为顾曲帅啊！当然了，柳问琴比他更帅！”
这段采访被发布到网络上以后，评论一片666233，同时也有人感到迷惑不解。
【等等！柳问琴的粉丝为什么要整成wuli曲啊？你去整成柳问琴不好吗（手动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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