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断手_凤飞皇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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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断手

  夜听枫咬紧了贝齿,眼眸微红。不逃,等着再一次被送出去吗?有着上一世的轨迹在那里,她失去了留在那里同建宁帝站在一起的勇气。

  “唱歌?”倾城公主抬头看着灵犀道,“我痛成这样你让我唱歌?”

  “不想唱东方红?那唱个你喜欢的。”灵犀又道。

  “不想唱……”倾城公主突然扭曲了小脸。她紧紧捉着灵犀的手,身子向前倾了起来,边用力,边大吼了一声,“冷拓,你大爷的!”

  ‘哇’的一声婴啼传来,孩子生下来了。

  女太医抱着那个刚落生的婴儿,带着一屋的奴才对倾城公主跪了下去,眉开眼笑的贺喜着。

  倾城公主将满是冷汗的脸别向床里,深喘着嘟囔了句,“世子个屁,老娘才不让他当世子。”“

  倾城公主累得睡过去时,荣王已是抢先一步做主,取怀中的奶娃娃取好了名字叫冷遥。

  他荣王府的嫡子,世子之尊。

  小世子诞下后,叶府有了两位新生的婴儿。一家子人无事坐在一起,谈得最多的,便是育儿经。

  永宁五年二月十五,巫奉天同谢如玉告别,启程回大月。

  巫奉天走时,夜听枫到石桥前去送别。

  不管她在大月过得如何,与巫家人的关系又是多么混乱,眼前这个儒雅的男人从未做过一点对她不利的事,都是在帮着她渡过难关。

  夜听枫从心里感激巫奉天。

  谢如玉神色黯然,低着头,将夜听枫的手握得紧紧的。许久后,她抬头道,“夫人,若皇上不问夫人,如玉便不说。如果皇上问到了……如玉不能欺君。”

  夜听枫点头,明白这已是谢如玉最大的退步。身为世家女,她不能不为整个谢家考虑。

  巫奉天和谢如玉离开后,叶府安静了下来。平日里能折腾着的倾城公主正在月子中,被荣王看得死死的。

  李凌瀚开始跟着师父做学问练功夫,白日里鲜少有时间在后宅里待着。李青嫣和小郡主毕竟是女孩子,淘气也有个限度。

  灵犀每日里两头跑,时而到夜听枫的洛溪轩里看看,时而到潇湘院去同倾城公主闲聊。

  日子,在温温如水的平淡中淡然流逝。

  永宁五年二月十七,倾城公主诞下小世子十天,巫奉天和谢如玉离开第三天,李凌毅从京城中回来了。

  只身一人,身侧没带侍卫,在迈进叶府大门前连个消息都没有往回传一个。

  待到得知谢如玉已经离开后,李凌毅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看着到府中连口茶都没喝就离开了的李凌毅,灵犀突然间觉得自己老了,是真的老了……

  见灵犀站在石桥前发呆,李青嫣昂起头,拉着灵犀的袖摆轻晃,“娘,今天天气好,带着如意去放纸鸢吧。”

  灵犀弯眸一笑,弯下腰轻捏了李青嫣白嫩嫩的脸颊一下,道,“好,去叫冰儿,娘带你们去溪边放纸鸢。”

  李青嫣欢呼着跑远了,灵犀则回头去吩咐小德子和荷叶准备纸鸢等物。

  因天气好,夜听枫也被拉去了。

  叶府后院的宽广草地上,李青嫣和小郡主扯着长长的棉线逛奔,如两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翩翩起舞一般。

  夜听枫坐在草地上,将头靠在灵犀的肩膀上,轻声叫了声,“娘……”

  灵犀轻嗯了声。

  夜听枫又叫了声,“娘……”

  “叫娘做什么?”灵犀伸手捏夜听枫的嫩白的鼻尖,笑问道。

  “就是叫叫。”夜听枫躺下,将头枕在灵犀的腿上,柔声回道。

  轻挽夜听枫长长的青丝,灵犀笑了,“枫儿,你说毅儿能追上那位谢小姐吗?”

  “枫儿私心里想着,毅儿追上的好。有情人,应该在一起。”夜听枫眯着眼睛,听远处弟弟妹妹们的欢声笑语声,心里平静得如一汪清水般。

  “是啊,有情人应该在一起。”灵犀用手指轻触夜听枫白皙的侧脸,道,“枫儿,留不住的就忘了吧,不要忽视了眼前人。”

  夜听枫抬头,水眸中露出了一丝迷茫,“眼前人?”

  “傻孩子……”灵犀长叹一声没有点明,抬头去看飞入天际的纸鸢。

  三个月后,巫奉天独自来到了大顺的边境容城。

  在容城放出信鸽后,他在东来客栈居下来等待着巫月的消息。

  他要确定巫月和巫阳之间的恩怨到底有没有解决。若是解决了,他回京不成问题。如果没有解决,他回京就是送死。

  一年前巫阳伤他的那一掌颇重,他到现在还未痊愈。

  信鸽飞出的第八日,巫奉天收到了回信,巫月上书一个字,等!

  等什么,等多久,皆是未说。

  又过了十天,巫月来到容城东来客栈,站到了巫奉天的面前。

  看到身着一身白衣,冷面坐在自己面前的巫月,巫奉天大惊失色。

  一年前皇城外分别时,巫月还好好的,可此时,却已经没了左手。

  巫月的左手从手腕处齐齐断了下去,从伤口的愈合上来看不是近伤。

  面对巫奉天惊讶的目光,巫月一脸淡然的道,“巫阳对我下蛊,为了不死,我只能舍了左手。”

  “巫阳对你下蛊?”巫月说出的这个答案,不比巫月断手带给巫奉天的刺激小。

  巫家祖训,巫家人内斗不许用蛊。

  巫阳身为国师又是巫家当任的族长,怎么可能会知错犯错?

  仿佛看出来了巫奉天的疑惑,巫月冷笑一声,道,“如果巫阳不用蛊,他已经死在我手上了。再说……”巫月挑眉,“我早被巫雄逐出巫家,在巫阳的心里早已经算不得巫家人。”

  “巫月,”看着眼前冷笑着饮茶的巫月,巫奉天将压在自己心底一年的疑问问了出来,“你为什么要杀巫霞,巫阳为什么要杀你,你为什么要让莫梅去假冒和亲公主?”

  巫月去繁听简,只听到了莫梅两字,“莫梅在哪里?这一年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莫梅很好,她在她应该在的地方。”巫奉天避重就轻的回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巫月唇角微微挑动,异常简洁的给出了答案,“杀巫霞,是因为她该死。巫阳杀我,是因为我不应该活着。让莫梅进宫,是因为她会成为国母。”

  前两句是废话,最后一句让巫奉天神思一震,随即眼中浮现怒气,“巫月,你差点害死她!假冒和亲公主,你知道是多大的罪名吗?”

  巫月扬眉,淡然回道,“无论多大的罪名,她都不会死。”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巫奉天扬高了声音,“你如果这样肯定,为什么会将莫梅从皇宫之中带出来?”

  “因为,皇上中了莫梅的情蛊。”巫月扬眉回道。

  她巫月下蛊,从未失手过,她没想到的是半路杀出四公主解了建宁帝的蛊。

  在夜听枫未给巫月传出信号之时,巫月已经进宫过一次,想重新将情蛊下到建宁帝的身上,不巧的是,她还未动手就惊动了巫阳。

  无奈之下,她只能按计划将夜听枫带出皇宫,保她一命,然后再找机会下手。

  就是带夜听枫出宫那一日,巫月失去了左手。

  巫奉天咬牙,想到夜听枫和他去大顺时,说起建宁帝要杀她时眼中露出的哀伤和绝望。

  如果不是巫月对建宁帝下了情蛊,夜听枫怎么会对建宁帝动情。如今建宁帝的情蛊一解,所有的伤痛和结果全让夜听枫一个人担了。

  巫月无视巫奉天眼中的怒火,问道,“莫梅在哪里?”

  “我不知道。”巫奉天态度异常强硬,冷言道,“你别去找她,你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你也带不走。”

  巫月看着眼前这个昔日里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弟弟,突然展颜笑了,“奉天,你告诉她了吗?”

  巫奉天眼眸一紧,没有回话。

  “从你抱着中毒的莫梅踏进流云谷,我就知道你喜欢她。”巫月低下头,幽幽的出声道,“当时我问过你,你知道你要救的是谁吗,你告诉我你知道。其实你不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巫月伸出右手握住巫奉天的左手,正色道,“奉天,这天下,你可以喜欢任何一个女人,就是不可以对她动心。”

  巫奉天别过头,喉结上下蠕动,“我,没有动心……”

  “你可以否认,我没有阻止你说谎的权力。”巫月挑眉,持起茶壶给巫奉天倒了一杯茶水,轻语道,“可有些话,当姐姐的同你说明。”

  巫月站起身,将左臂缩回到袖摆中,绕到巫奉天身后慢声细语的道,“你是巫家人,是巫家的嫡次子,你不能忘记你的责任。你在巫家存在的价值,是传宗接代。你的子女中注定要有人如我和巫阳一样,去养蛊训蛊……你任性至于未娶嫡妻,所因为何你比我更清楚。奉天,你会让你和她的孩子去学这些东西吗?巫家人是如何生存的,你了解的不比我少,你想她过和娘一样的生活?她会恨你……”

  巫奉天的脸色因巫月的话变得煞白,巫月的话,是他一直不敢正视自己心意的原因。

  “即便是,”巫奉天端起茶盏轻饮,掩下眼中伤痛,“我不能同她在一起,你也没有权利去决定她的生活。”

  “我决定?你高看我了,”巫月扬眉,将手搭在巫奉天的脉门上,巫月淡淡的道,“奉天,你的任性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巫奉天沉默不语。

  “不急,先治你的伤,巫阳那一掌伤到了你的肺腑……”

  巫月抬手敲在巫奉天的后颈上,巫奉天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永宁五年,江南发生水患。

  大雨自永宁五年四月初三落下,连绵下了一月之久还未能停下。

  叶府后院的那条小溪瀑涨成小河,冲翻了叶府后院的院墙。后院紧临着的那座不高不低的小山,一月之地发生了两次滑坡。大量的树木残枝和泥沙从山下随着雨水滚落而下,顺着河水漂向下游,最后堵在小溪下游的水闸处。

  叶府被大水围困,岌岌可危。

  永宁五年五月二十,灵犀命小伍子带人照看叶府,待雨停进行修缮。自己则带着一大家子举家牵往李凌毅的封地染坝。

  叶府多妇儿,主子不多奴才却不少。再加上此行护她们周全的护卫,一行人足足有二百人之多。

  从江南卞洲到封地几千里的距离,一行在路上行了足足两个月的时间。

  此时雪国已是夏季,荣王带着倾城公主同灵犀一行人北上行了一月的时间,在快到京城时与其分别,带着自己的妻儿向赤雪山而去。

  灵犀几人人身份特殊,所以未进到京城之中,只绕着皇城向北缓缓而行。

  明明是落难而逃,一行人在路上却是说说笑笑,似长途游行一般,甚是热闹。

  李凌瀚要学骑马,于是跟着护卫骑着马在队伍的前面胡闹。

  李青嫣见李凌瀚要学骑马,她也要,最后却让灵犀给拉了下来。

  男孩子学学也便罢了,女孩子还是安静些好。

  李青嫣不服气,在马车里几番闹脾气。

  夜听枫看着自己这个最小的妹妹,对她笑道,“如意,五姐教你说大月话好不好?”

  李青嫣连连点头,终于不再闹灵犀,跟在夜听枫的身侧学大月话。

  夜听枫会大月大顺两国语言,倾城公主和小郡主会大顺和雪国两国语言,这早就让李青嫣打心里羡慕。

  永宁五年七月初十,一路上缓慢而行,游山玩水的人来到了于唐境内。

  于唐,是远离京城靠近封地梁坝边境的一个小城。再向前行,便到了李凌毅的地界。

  李凌毅,早在十日前便在于唐等候灵犀一行人的到来。

  两个月的马上奔波,让十一岁的李凌瀚强壮了许多,同李青嫣在一起一站,如同年长上几岁一般。此时远远看到李凌毅,纵马迎了上去。

  李凌毅命自己的人将队伍护起来,拍拍李凌瀚的肩膀后,纵马来到了宽大华丽的马车前面。

  因在野外不方便抛头露面,灵犀隔着垂下的竹帘对外面的李凌毅柔声问道,“毅儿,此去叶府,还要多久的路程?”

  灵犀此时的身份不方便住到李凌毅的王府中,所以李凌毅早在接到灵犀北迁的消息时,便在离毅王府不远的地方置办了一处宅邸,以便灵犀一行人居住。

  “若是快马急奔,需要六日的时间。若缓缓而行,娘愿意走多久就走多久。”车外的李凌毅爽笑着回道。

  灵犀自是想缓缓而行,她一直以来的心愿便是四处走走玩玩。以前因永宁帝四处寻她,她出游多有不便,直到二年前才算有了喘息时间。

  可看着夜听枫怀里那个正在呀呀学语的小小婴孩儿,她命李凌毅直接往梁坝行去。

  此时夜听枫怀中的婴孩已经八个月大,正是闹的厉害的时候。一路之上颠簸劳累,她颇为心疼。

  马车晃动,队伍继续前行。

  阳光从下垂的竹帘缝隙中泄进来,让马车里的光线一会明一会暗。

  夜听枫伸出纤纤玉指,逗弄怀里正在啊啊乱叫的孩子,对灵犀笑道,“娘,咱们要在毅儿的封地上居多久?”

  “看江南的雨什么时候停。”灵犀拿起手侧的小鼓轻晃,叮咚声中对夜听枫轻语道,“这次的雨下得颇大,据卞洲的洲志记载,已算是百年不遇的大灾。”

  夜听枫轻叹一声,摇着怀中孩子的小手,道,“还好毅儿的封地不在江南。”

  “当年你父皇将这三处拨给毅儿,便是想到了这一点。”灵犀掀起竹帘,看了一眼行在队伍前正同李凌瀚说话的李凌毅,道,“此三处虽然不是富饶之地,却是四季分明,有山有水有平原,每年能出一季的谷物,足够自给自足。只要毅儿打理好,一辈子衣食无忧,免去了朝堂之上的许多纷争。”

  “父皇,是真心疼娘和毅儿……”夜听枫幽幽回道。

  灵犀眼眸一暗,未再回话,身子随马车的晃动而微晃。

  当年为了能让永安帝给李凌毅封地,她纵容养在她膝下的太子胡闹,让永安帝认为太子无德长大后会做出残害皇嗣之事。

  后来为了能逃离皇宫,她又将已登基为帝的幼帝,推到了风头浪尖之上,以至他年幼早逝……

  午夜梦回之时,她心中对那个叫她一声母后的养子有愧。

  李凌毅突然挑了马头回来,徘徊在马车外面叫了句,“娘,五姐,此去向北再行两里,有一个瀑布,足有十丈高,甚是壮观,咱们到那里略做休息再上路吧。”

  “你做主便好。”灵犀轻声回了句,抬头去看夜听枫。

  夜听枫的美眸沾在自己怀里的小娃娃身上,相似的眉眼四目相对之时,那小奶娃咧开嘴笑了,咬着肉呼呼小手的薄薄的嘴唇一张,吐出一个单音节,“娘……”

  夜听枫神思一顿,随便兴高采烈起来,她抬头对灵犀欢快的喊道,“娘,他会叫娘了,煜儿会叫娘了。”

  “听到了听到了。”灵犀对那小奶娃拍了拍手,逗到,“煜儿,再叫一声,乖……”

  李凌毅将马车的话一字不露的都听到了耳中,他拉着马缰,对马车里面高声笑道,“煜儿,叫舅舅,叫声舅舅,舅舅带你去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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