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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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时候，江彦隐约发现他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他的母亲颜静,总是会在深夜里哭泣,有时候会喊他小怪物，说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孩子。
但颜静并非不爱他,相反,作为一个母亲，颜静比任何人都要爱自己的这个儿子。江彦明白的,他的母亲对他怀有一种复杂的情感，既爱又恨,而这种情感,全都归咎于他残缺的身体。
在江彦的童年里，母亲就是整个世界,是他的一片天空。只有颜静无私、全心全意的爱着他。
江彦从小就很敏感。
父亲在他小的时候时常不归家,光是因为外遇，家里就争吵不断。江津仲忙，忙着工作，忙着应酬,还忙着流连与他的花丛,江彦很少见过他，也很少跟他说过话。
佣人管家因为他是少爷而恭维着,客人和亲朋好友都因为父母的关系而顺道也给他好脸色看,但真正拿正眼看他的,根本没有。
除了颜静。
颜静愿意为江彦付出一切,甚至于生命,可她又是恨着江彦的，她把江彦身体的秘密瞒了下来，或许是为了顾及豪门的脸面，又或许是其他。她瞒的很好，除了她和江彦自己，这个世界没有第三个知道这件事。
江彦的童年时常会被又哭又闹的颜静打骂着，颜静泪流不止，她怪江彦，实际上是在怪自己。
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怪物呢？
江彦抿着唇一句话不说，任她打骂，怪物两个字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根深蒂固。他是怪物，就连唯一爱他的母亲也唾弃他。
可是颜静也不好过，江津仲的外遇让这个高傲眼底不容得一点沙子，追求极致完美的女人压力越来越大，江彦时常会看到她哭，随着年纪增长，颜静哭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多，像是个泪人。
江彦几乎都有些木然了，好像这样的事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哭完之后颜静还是那个好妈妈，会抱他，会问彦彦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呀，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呀，也会打他，骂他，说他是小怪物。
直到有一天，这样的生活彻底崩坏了。
江彦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颜静自杀了。在浴室里割腕自杀，血将水染红。
他被人们拦在家门口，看着医护车来，看着颜静满身是血的被抬走。
血很恐怖。没有生气的妈妈，更恐怖。
江彦向前一步，脑袋一片空白，他有些害怕，像是整片天塌了一般，不愿相信，无法理解，他喊：“妈妈……”
佣人从后面抱住他，不让他上前。江彦忽然就崩溃了，哭着大喊妈妈，但他只能无力目送着颜静被送走，之后眼睁睁看着她火化、下葬。
他有些愣愣的想，我怎么还没睡醒？
那几天江津仲的脸色很苍白，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很多岁，江彦穿上黑色小西装，打着雨伞，被江津仲牵着为颜静送葬时，他才猛地意识过来。
啊，原来这不是梦啊。
“别牵我。”小小的江彦一把甩开了江津仲的走，侧过头，红了眼眶，模样孤独而又执拗。
江津仲看着他，目光闪烁，叹气，对身边的下属说，“你去照看他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彦开始变得叛逆起来，学着那些豪门富二代吃喝玩乐，追求刺激，麻痹自我。小的时候颜静和江津仲，长大了，颜静不在了，就换他跟江津仲。
他埋怨江津仲，说，“都是你害死了我妈，要不是你成天去外面找小三外遇，回来跟她吵架……我妈会死吗？！”
他埋怨所有人，怨恨整个世界，也怨恨自己。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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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怪物的话，颜静可能现在还活着吧。
对于江彦来说，颜静是这世界上唯一爱着他的人，他和父亲相看两厌，“朋友”也是因为他是江家人，他有钱才跟他聚在一起。就连他以为是最好的朋友，也别有所图。
江彦很不安。
他抗拒着一切，得到意味着失去，他是个依赖性很强的人，又是个敏感的人，所以他问，“戎海，你是喜欢我吗？”
江彦看着戎海，嘴唇微微颤抖，盯着他看，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然而戎海只是愣怔片刻，旋即吐出口气，扯起嘴角笑了下，手继续放在他的腿上细心而又体贴的按摩，他手上有很糙的茧，碰到的时候会有奇异的触感。
江彦静静的看着他，戎海低着头专心给他按摩，开口，声音嘶哑：“叔叔都多大岁数了，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他才三十几岁的年纪，却比其他同龄人所经历的远远要多。戎家混迹黑白两道，兄弟一争权起来，便是一阵腥风血雨。他是从那里走出来的人，踏着兄弟，踏着败者尸骨活着回来的人。
这些情啊爱啊，反而是束缚，说到嘴边，还有些腻味。
戎海顿了顿，说道：“别多想，江彦，咱俩跟以前没不一样，就这样也挺好的。”
他始终没有抬起头。
江彦喉头滚动，没说话，将头侧到了一边，算是认同了他这个说辞。
深夜，江彦入睡，戎海小心翼翼地从临时床上爬起来，江彦的睡颜很安静，像是个孩子，不刺人，也不闹，很可爱。
戎海穿上拖鞋，走到门外找了处安静凉快的地方抽烟。天台的风一下子将他吹得清醒，火光在黑夜中忽闪忽灭，他的下巴底下有一圈青色的胡茬，显得很糙，这几天太忙了，顾不上来。
不知道小家伙有没有偷偷嫌弃他。
戎海摸了摸下巴，把烟吐出去，不一会儿又碾灭，回身进屋睡觉。
……
“啊？你说什么？”
周末，台球馆。戎海叼着根烟，手拿台球杆，目光锁定洞口，眯起半边眼，周围很嘈，鱼龙混杂，戎海青筋直跳，扯开嗓子大声说：“我说你他妈闲得慌喊我来这！”
简峻这句听清楚了，也大声说：“怎么？觉得不符合总裁身份啊！”
戎海一杆入洞，起身说道：“很久没打了，手有点生。”
他看了眼简峻，抽了口烟，老神在在的，“我是那样的人吗？以前也没少来过。”
简峻笑而不语，俯身打球，眯起眼说：“唉，这不是兄弟看你有烦恼，带你放松放松心情嘛。”
说到这个，戎海就烦躁地皱起眉头，说道：“你上回那招没用，江彦聪明，温水煮不了。”
简峻上回刚给他出了主意，没想到这么快失效，有些意外，“不会吧？”
“废话。”戎海把他拽起来，“别打了，要打进包厢里面打，外面吵死了。”
“哎哎哎，里面多没意思。”简峻起身叹气，无奈地说道，“那要不你试试霸王硬上弓？”
戎海挑眉：“……霸王硬上弓？”
简峻一本正经：“通俗易懂，就是操-他。”
“……”
“滚。”戎海说，“不是这个，这个我和他见面第一天就结了。”
简峻笑了笑，没说什么，“来来来，再跟我打一球。”
戎海看了他好一会，低下身打球，声音低沉：“唉，你说我都多大岁数了，还跟毛头小子似的，传出去多丢人。”
“我当初也那样。”简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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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几声，说，“追了好久才追到的。唉，没办法嘛，咱们年纪大，本来就是小孩吃亏，总得多哄哄多让让才骗得到手。”
戎海眯起眼打出一杆，没中。他起身，说道：“江彦不一样。我稍微对他好一点，他就受不住，我喜欢他么？你说我敢承认么？承认了他不得跑。”
简峻又笑了几声，好奇道：“那你否认了啊？”
“没。”戎海沉着脸说，“说不出口。”
“不过也是。”戎海又说，“其实我俩现在也挺好的了，没差，只要他没别人，我能陪他多久就是多久。”
简峻看着他，冷不丁问了一句，“多久？”
多久？
戎海一怔，抬起头看他，“干什么突然问这个？”
简峻笑着说道，俯身继续打球，“看，你没想过吧。难怪人家会没安全感，要我我也不跟你。”
戎海想了想，没说话。他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说这个多腻味啊，情啊爱啊，喜欢啊，什么的说出来多丢人，也没意思。
戎海骂了句妈的，说，“……我没谈过恋爱。”
简峻看他：“问你个事儿，你也没给江彦看你真实的一面吧？”
戎海愣了一下。
怎么可能。他在外头向来端着，冷脸示人，对不在乎的人更是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江彦看到还不得被吓跑。况且他最开始遇到江彦的时机就不对。
他在江彦面前是第三个戎海，总想让自己高高在上，想让他仰望，憧憬自己，会去逗弄江彦，却不肯自己吃一点亏。他得让江彦抬头看着自己，得掌握着主动权，得留给他最温和的一面……
简峻看到他这个样子就明白了，叹了一口气，说：“真正在一起后面临的问题是多样的，你又不是会被束缚住的人，你真的想好了吗？”
“况且啊，人家小江就算没对你掏心掏肺，也没对你藏着掖着吧？你要想让他喜欢上你，最起码，得让他了解你吧？先了解，再谈喜欢。”
戎海起初在意江彦，是因为那个错误的夜晚。江彦是唯一能引起他兴趣的人，也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不同的人，将戎海平淡如死水般的生活激起波澜。后来，一半因为江津仲，一半因为他自己的私心，他把江彦接到家里一起住。
江彦又刺又不乖，很能闹腾，爱跟他吵架，处处反着来。换做别人戎海早就丢出去了，可是莫名的，他就把人留下来了。
认真的、倔强的、善良的、果决的、虽然有点小脾气，但其实内心很脆弱敏感，很温柔的江彦……戎海自己也没意识到，一不留神，他就被江彦吸引住了目光。
直到那一次剧组意外，他日夜不休的照顾着江彦，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睡着，一闭上眼就是他倒在血泊里的模样……那个时候，戎海才意识到，原来他已经变得这么在意江彦了。
“放开点，遵从自己内心。”简峻说，“将心比心，以心换心，这个总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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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母亲颜静,总是会在深夜里哭泣,有时候会喊他小怪物，说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孩子。
但颜静并非不爱他,相反,作为一个母亲，颜静比任何人都要爱自己的这个儿子。江彦明白的,他的母亲对他怀有一种复杂的情感，既爱又恨,而这种情感,全都归咎于他残缺的身体。
在江彦的童年里，母亲就是整个世界,是他的一片天空。只有颜静无私、全心全意的爱着他。
江彦从小就很敏感。
父亲在他小的时候时常不归家,光是因为外遇，家里就争吵不断。江津仲忙，忙着工作，忙着应酬,还忙着流连与他的花丛,江彦很少见过他，也很少跟他说过话。
佣人管家因为他是少爷而恭维着,客人和亲朋好友都因为父母的关系而顺道也给他好脸色看,但真正拿正眼看他的,根本没有。
除了颜静。
颜静愿意为江彦付出一切,甚至于生命,可她又是恨着江彦的，她把江彦身体的秘密瞒了下来，或许是为了顾及豪门的脸面，又或许是其他。她瞒的很好，除了她和江彦自己，这个世界没有第三个知道这件事。
江彦的童年时常会被又哭又闹的颜静打骂着，颜静泪流不止，她怪江彦，实际上是在怪自己。
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怪物呢？
江彦抿着唇一句话不说，任她打骂，怪物两个字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根深蒂固。他是怪物，就连唯一爱他的母亲也唾弃他。
可是颜静也不好过，江津仲的外遇让这个高傲眼底不容得一点沙子，追求极致完美的女人压力越来越大，江彦时常会看到她哭，随着年纪增长，颜静哭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多，像是个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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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很恐怖。没有生气的妈妈，更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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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海顿了顿，说道：“别多想，江彦，咱俩跟以前没不一样，就这样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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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江彦入睡，戎海小心翼翼地从临时床上爬起来，江彦的睡颜很安静，像是个孩子，不刺人，也不闹，很可爱。
戎海穿上拖鞋，走到门外找了处安静凉快的地方抽烟。天台的风一下子将他吹得清醒，火光在黑夜中忽闪忽灭，他的下巴底下有一圈青色的胡茬，显得很糙，这几天太忙了，顾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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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海一杆入洞，起身说道：“很久没打了，手有点生。”
他看了眼简峻，抽了口烟，老神在在的，“我是那样的人吗？以前也没少来过。”
简峻笑而不语，俯身打球，眯起眼说：“唉，这不是兄弟看你有烦恼，带你放松放松心情嘛。”
说到这个，戎海就烦躁地皱起眉头，说道：“你上回那招没用，江彦聪明，温水煮不了。”
简峻上回刚给他出了主意，没想到这么快失效，有些意外，“不会吧？”
“废话。”戎海把他拽起来，“别打了，要打进包厢里面打，外面吵死了。”
“哎哎哎，里面多没意思。”简峻起身叹气，无奈地说道，“那要不你试试霸王硬上弓？”
戎海挑眉：“……霸王硬上弓？”
简峻一本正经：“通俗易懂，就是操-他。”
“……”
“滚。”戎海说，“不是这个，这个我和他见面第一天就结了。”
简峻笑了笑，没说什么，“来来来，再跟我打一球。”
戎海看了他好一会，低下身打球，声音低沉：“唉，你说我都多大岁数了，还跟毛头小子似的，传出去多丢人。”
“我当初也那样。”简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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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海眯起眼打出一杆，没中。他起身，说道：“江彦不一样。我稍微对他好一点，他就受不住，我喜欢他么？你说我敢承认么？承认了他不得跑。”
简峻又笑了几声，好奇道：“那你否认了啊？”
“没。”戎海沉着脸说，“说不出口。”
“不过也是。”戎海又说，“其实我俩现在也挺好的了，没差，只要他没别人，我能陪他多久就是多久。”
简峻看着他，冷不丁问了一句，“多久？”
多久？
戎海一怔，抬起头看他，“干什么突然问这个？”
简峻笑着说道，俯身继续打球，“看，你没想过吧。难怪人家会没安全感，要我我也不跟你。”
戎海想了想，没说话。他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说这个多腻味啊，情啊爱啊，喜欢啊，什么的说出来多丢人，也没意思。
戎海骂了句妈的，说，“……我没谈过恋爱。”
简峻看他：“问你个事儿，你也没给江彦看你真实的一面吧？”
戎海愣了一下。
怎么可能。他在外头向来端着，冷脸示人，对不在乎的人更是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江彦看到还不得被吓跑。况且他最开始遇到江彦的时机就不对。
他在江彦面前是第三个戎海，总想让自己高高在上，想让他仰望，憧憬自己，会去逗弄江彦，却不肯自己吃一点亏。他得让江彦抬头看着自己，得掌握着主动权，得留给他最温和的一面……
简峻看到他这个样子就明白了，叹了一口气，说：“真正在一起后面临的问题是多样的，你又不是会被束缚住的人，你真的想好了吗？”
“况且啊，人家小江就算没对你掏心掏肺，也没对你藏着掖着吧？你要想让他喜欢上你，最起码，得让他了解你吧？先了解，再谈喜欢。”
戎海起初在意江彦，是因为那个错误的夜晚。江彦是唯一能引起他兴趣的人，也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不同的人，将戎海平淡如死水般的生活激起波澜。后来，一半因为江津仲，一半因为他自己的私心，他把江彦接到家里一起住。
江彦又刺又不乖，很能闹腾，爱跟他吵架，处处反着来。换做别人戎海早就丢出去了，可是莫名的，他就把人留下来了。
认真的、倔强的、善良的、果决的、虽然有点小脾气，但其实内心很脆弱敏感，很温柔的江彦……戎海自己也没意识到，一不留神，他就被江彦吸引住了目光。
直到那一次剧组意外，他日夜不休的照顾着江彦，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睡着，一闭上眼就是他倒在血泊里的模样……那个时候，戎海才意识到，原来他已经变得这么在意江彦了。
“放开点，遵从自己内心。”简峻说，“将心比心，以心换心，这个总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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