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法不责众
宫中规矩，皇帝赐宴臣子及家人，男丁入乾清宫，女眷则入坤宁宫由皇后招待。
方克勤一家人进了宫，长子方孝孺随他进了乾清宫。他的妻子、老母则由宫女引着进了坤宁宫。
乾清宫酒宴之上，方克勤跟洪武帝讨论地方政务，君臣二人相谈甚欢。洪武帝对他大有相识恨晚的之意。方孝孺则与太子朱标谈论学问，亦是一见如故，意气相投。
洪武帝酒后感慨道:“去矜，朕是马上得的天下。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哪个不是马上得天下？马上得天下却不能马上治天下。治理天下要任用贤臣。你就是朕的贤臣啊！朕看你也不要去外省做按察使了，就留在直隶，做个布政使吧。”
方克勤字去矜，洪武帝直呼他的字可见他多么喜爱自己的这个臣子。
方克勤闻言跪地谢恩:“圣上对微臣格外拔擢，微臣必定结草衔环报答君恩。”
洪武帝笑道:“方爱卿快快请起。过几日你就去吏部开直隶布政使的委札。哦对了，今后你可以自称为‘臣’。”
洪武朝时并无巡抚一说，布政使是管理一省民政的最高官员，通常是正三品，资格老一些的是从二品。直隶布政使乃是十三布政使之首，职正二品，与中书省左、右丞品级相同。洪武帝一道旨意，方可勤就从正四品连升四级，成为了疆臣之首。
洪武帝见太子朱标和方孝孺相谈甚欢，又道:“去矜，朕跟你迟早都会老的。今后的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朕看你的儿子虽只有十七岁，却是满腹经纶谈吐不凡。今后的前途不会在你之下。”
方克勤连忙道:“圣上抬爱犬子了。”
四皇子朱棣忽然提着一只虎爪兴高采烈的进了乾清宫。
方家父子连忙向着朱棣行了礼。
十五岁的燕王殿下如今生的高大威猛，个头甚至高过他的大哥朱标。刚刚跟徐达长女徐妙云大婚的他已经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洪武帝指了指朱棣的手里提着的虎爪:“你这是？”
朱棣笑答:“父皇，儿臣在御苑狩猎，竟然打到了那头您一直想要的白老虎。太医说白虎爪与牛筋、鹿蹄同煮后敷在关节处可以祛风湿，儿臣特地拿来孝敬您。”
洪武帝惊讶道:“你打到了那头白老虎？呵，朕的棣儿真是朱家勇武的好儿郎啊！”
转头洪武帝又对方克勤说:“朕这两个儿子，一个能文，一个善武。一个仁爱敦厚，一个勇武过人。呵，朕是个有福的父亲啊。”
朱棣道:“父皇过奖了。打一只白虎算得了什么？再过两年，儿臣还要学二叔、五叔当年那样，将十万众横扫草原呢。”
方克勤很会说话:“圣上，燕王殿下志存高远，实乃皇家之福。”
洪武帝吩咐朱棣:“你快坐到你大哥身边去，朕赐你酒喝。”
朱棣坐到了朱标身边。朱标向朱棣介绍着方孝孺:“这位是方孝孺方希直，今后他会是孤的东宫伴读。”
朱棣看了一眼方孝孺，不知为何，他潜意识里就对眼前这个文弱书生没有好感。有的人生来就做不了朋友，只能成为死敌。这或许就是天数。御宴结束，洪武帝让常歌将方家父子二人送出了皇宫。
过了两日，洪武帝正在批阅奏折，常歌禀报道:“圣上，您交给我的皇差已经办完了。派往各地的耳目都已回到了亲军都尉府。”
上回洪武帝微服出巡归来，交给了常歌一个任务，向全国一百四十八府，一千三百多个县派出耳目，暗查地方官员施行朝廷政令的状况。这半年间，亲军都尉府七成的人手都被常歌派到了全国各地。
洪武帝问:“有结果了么？”
常歌将一份奏折双手奉上。
洪武帝翻看着密折，脸色刹那间变得铁青！这份奏折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一份关于地方官施行朝廷政令的统计报告。全国一千三百多个县，竟有一千多个县公然违背过朝廷政令和洪武帝的圣旨。不仅是留用的伪元降臣仗着天高皇帝远拒不执行圣旨、政令，连一些吴王府时期的旧臣都对洪武帝阳奉阴违！
洪武帝是一个勇敢的人。当初与实力强大的陈友谅在鄱阳湖决一死战时他都没有怕过。可他现在感受到了彻骨的恐惧！大明开国仅仅七年，整个地方官吏系统出了问题。地方官员们在奏折里一口一个遵旨，实际上却是心口不一。
洪武帝勃然大怒，将奏折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龙啸:“欺天啦！”
常歌连忙跪倒叩首:“圣上息怒。”
借着眼睛的余光，常歌看到洪武帝从龙椅上起身，提了提他腰间的黄带。用不了多久，常歌就会记住洪武帝这个动作的含义。这个动作会成为常歌挥之不去的梦魇。
洪武帝像一头发了怒的老虎，在乾清宫大殿中来回踱步。
良久他才开口问常歌:“地方官们是这个德行，中书省胡惟庸那些人知道么？”
常歌实话实说:“回禀圣上，微臣以为中书省那边的人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奈何法不责众，违抗圣旨、政令的地方官员多达数千。中书省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洪武帝冷笑一声:“法不责众？好一个法不责众！朕为建立新朝，带兵斩杀的敌首二十年间何止百万？还在乎多砍几千颗脑袋？”
常歌从洪武帝的话语间听出了冰冷的杀意。
洪武帝又道:“难道像方克勤那样公忠体国的地方官就找不出第二个来了么？”
常歌答道:“恕臣直言，有是有的，可惜很少。”
洪武帝想起当初在丹阳县丞王耀祖家时，王耀祖说的那一番话“朝廷留用的伪元降臣，如果个个都杀，保不齐会有几个被冤枉的清官。如果隔一个杀一个，恐怕会有不计其数的漏网贪官！”当时王耀祖的矛头还仅仅停留在朝廷留用的伪元降臣上。可经过亲军都尉府的调查之后，洪武帝此刻的矛头已经对准了全天下的地方官员！无论是否是伪元降臣！
好吧，既然如此，朕就将他们全杀光！宁可错杀一个忠臣，不可放过一千个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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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克勤一家人进了宫，长子方孝孺随他进了乾清宫。他的妻子、老母则由宫女引着进了坤宁宫。
乾清宫酒宴之上，方克勤跟洪武帝讨论地方政务，君臣二人相谈甚欢。洪武帝对他大有相识恨晚的之意。方孝孺则与太子朱标谈论学问，亦是一见如故，意气相投。
洪武帝酒后感慨道:“去矜，朕是马上得的天下。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哪个不是马上得天下？马上得天下却不能马上治天下。治理天下要任用贤臣。你就是朕的贤臣啊！朕看你也不要去外省做按察使了，就留在直隶，做个布政使吧。”
方克勤字去矜，洪武帝直呼他的字可见他多么喜爱自己的这个臣子。
方克勤闻言跪地谢恩:“圣上对微臣格外拔擢，微臣必定结草衔环报答君恩。”
洪武帝笑道:“方爱卿快快请起。过几日你就去吏部开直隶布政使的委札。哦对了，今后你可以自称为‘臣’。”
洪武朝时并无巡抚一说，布政使是管理一省民政的最高官员，通常是正三品，资格老一些的是从二品。直隶布政使乃是十三布政使之首，职正二品，与中书省左、右丞品级相同。洪武帝一道旨意，方可勤就从正四品连升四级，成为了疆臣之首。
洪武帝见太子朱标和方孝孺相谈甚欢，又道:“去矜，朕跟你迟早都会老的。今后的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朕看你的儿子虽只有十七岁，却是满腹经纶谈吐不凡。今后的前途不会在你之下。”
方克勤连忙道:“圣上抬爱犬子了。”
四皇子朱棣忽然提着一只虎爪兴高采烈的进了乾清宫。
方家父子连忙向着朱棣行了礼。
十五岁的燕王殿下如今生的高大威猛，个头甚至高过他的大哥朱标。刚刚跟徐达长女徐妙云大婚的他已经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洪武帝指了指朱棣的手里提着的虎爪:“你这是？”
朱棣笑答:“父皇，儿臣在御苑狩猎，竟然打到了那头您一直想要的白老虎。太医说白虎爪与牛筋、鹿蹄同煮后敷在关节处可以祛风湿，儿臣特地拿来孝敬您。”
洪武帝惊讶道:“你打到了那头白老虎？呵，朕的棣儿真是朱家勇武的好儿郎啊！”
转头洪武帝又对方克勤说:“朕这两个儿子，一个能文，一个善武。一个仁爱敦厚，一个勇武过人。呵，朕是个有福的父亲啊。”
朱棣道:“父皇过奖了。打一只白虎算得了什么？再过两年，儿臣还要学二叔、五叔当年那样，将十万众横扫草原呢。”
方克勤很会说话:“圣上，燕王殿下志存高远，实乃皇家之福。”
洪武帝吩咐朱棣:“你快坐到你大哥身边去，朕赐你酒喝。”
朱棣坐到了朱标身边。朱标向朱棣介绍着方孝孺:“这位是方孝孺方希直，今后他会是孤的东宫伴读。”
朱棣看了一眼方孝孺，不知为何，他潜意识里就对眼前这个文弱书生没有好感。有的人生来就做不了朋友，只能成为死敌。这或许就是天数。御宴结束，洪武帝让常歌将方家父子二人送出了皇宫。
过了两日，洪武帝正在批阅奏折，常歌禀报道:“圣上，您交给我的皇差已经办完了。派往各地的耳目都已回到了亲军都尉府。”
上回洪武帝微服出巡归来，交给了常歌一个任务，向全国一百四十八府，一千三百多个县派出耳目，暗查地方官员施行朝廷政令的状况。这半年间，亲军都尉府七成的人手都被常歌派到了全国各地。
洪武帝问:“有结果了么？”
常歌将一份奏折双手奉上。
洪武帝翻看着密折，脸色刹那间变得铁青！这份奏折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一份关于地方官施行朝廷政令的统计报告。全国一千三百多个县，竟有一千多个县公然违背过朝廷政令和洪武帝的圣旨。不仅是留用的伪元降臣仗着天高皇帝远拒不执行圣旨、政令，连一些吴王府时期的旧臣都对洪武帝阳奉阴违！
洪武帝是一个勇敢的人。当初与实力强大的陈友谅在鄱阳湖决一死战时他都没有怕过。可他现在感受到了彻骨的恐惧！大明开国仅仅七年，整个地方官吏系统出了问题。地方官员们在奏折里一口一个遵旨，实际上却是心口不一。
洪武帝勃然大怒，将奏折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龙啸:“欺天啦！”
常歌连忙跪倒叩首:“圣上息怒。”
借着眼睛的余光，常歌看到洪武帝从龙椅上起身，提了提他腰间的黄带。用不了多久，常歌就会记住洪武帝这个动作的含义。这个动作会成为常歌挥之不去的梦魇。
洪武帝像一头发了怒的老虎，在乾清宫大殿中来回踱步。
良久他才开口问常歌:“地方官们是这个德行，中书省胡惟庸那些人知道么？”
常歌实话实说:“回禀圣上，微臣以为中书省那边的人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奈何法不责众，违抗圣旨、政令的地方官员多达数千。中书省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洪武帝冷笑一声:“法不责众？好一个法不责众！朕为建立新朝，带兵斩杀的敌首二十年间何止百万？还在乎多砍几千颗脑袋？”
常歌从洪武帝的话语间听出了冰冷的杀意。
洪武帝又道:“难道像方克勤那样公忠体国的地方官就找不出第二个来了么？”
常歌答道:“恕臣直言，有是有的，可惜很少。”
洪武帝想起当初在丹阳县丞王耀祖家时，王耀祖说的那一番话“朝廷留用的伪元降臣，如果个个都杀，保不齐会有几个被冤枉的清官。如果隔一个杀一个，恐怕会有不计其数的漏网贪官！”当时王耀祖的矛头还仅仅停留在朝廷留用的伪元降臣上。可经过亲军都尉府的调查之后，洪武帝此刻的矛头已经对准了全天下的地方官员！无论是否是伪元降臣！
好吧，既然如此，朕就将他们全杀光！宁可错杀一个忠臣，不可放过一千个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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