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恶梦_凤飞皇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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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恶梦

  “在旨意未下达前,朕是皇,你是妃……”建宁帝的左手顺着夜听枫的腰侧滑进去,动作再无了怜惜,“你,要取悦朕。如果朕高兴了,许会,饶你不死。”

  夜听枫看着眼前这个看似熟悉的男人,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她觉得,自己不会再做恶梦了,因为,她就活在恶梦里。

  夜听枫被禁足了,不仅是她,整个凤阳殿的奴才,皆是被关了凤阳殿里。

  每日清晨,粗奴会从脚门递入一日所需,门一关,再开要等次日清晨。

  建宁帝偶尔会来,不过与夜听枫再没有了沟通。

  两人,只限于床笫之欢,夜听枫似成了建宁帝工具一般,盛怒而来,盛怒而归。

  夜听枫现在唯一剩下可做的事,便是坐在桃树下,看桃花扬扬撒撒的飘下。

  从清晨到日落,一坐便是一天,似没了灵魂一般。

  问晴还是不知建宁帝和夜听枫为何会别扭到这种程度,她不明白这两人几乎夜夜同眠,有什么话是说不清楚的。

  建宁四年二月二十七清晨,姚远从殿外走进来,对歪在美人榻上看书,神色淡然的夜听枫道,“主子,奴才刚打听,谢将军拔营了……”

  夜听枫将手中的书缓缓放下,淡淡的哦了句,起身进了寝殿。

  “主子!”夜听枫刚迈出脚步,石蕊从外面跑进来,举起紧握的小手道,“主子,给你这个……”“

  谢远行的二十万大军拔营,建宁帝朝政更加忙碌。

  秦皇后孕中身子赢弱,夜听枫被以病重的名义禁足在凤阳殿中,玉夫人顺理成章的掌管了整个后宫。

  秦皇后心中不甘就这样被玉夫人掌握了实权,便同建宁帝商议,晋了温昭仪夫人之位,居瑶华宫一宫主位,同玉夫人一起打理后宫之事。

  不仅如此,秦皇后还提议,夜听枫身子不适期间,柳昭容代理怡景宫一切事宜。

  秦皇后所提之事,正和建宁帝心意。次日便下旨晋了温昭仪夫人的位份,并让温夫人和柳昭容协理玉夫人打理后宫。

  建宁帝的旨意一下,玉夫人无形中多出两个敌人。

  温夫人平日里看起来不言不语,心中却是有大主意的,而且,在朝外的家族亦是不弱。

  建宁四年初开始,建宁帝共下旨提拔了六位官员,其中有三位都是温家人。

  照这样的情况进行下去,温家在朝堂上的势力,很快就会超过刘家。

  柳昭容,更不用说,其身后的安家,岂是吃醋的?

  玉夫人突然发现,她就算是将秦皇后扳倒,将手中真正的昭月公主扶上后位,最后那个成为副后的人也不一定是自己。

  于是,玉夫人将如狼似虎的视线,分散到了温夫人和柳昭容的身上。

  就在秦皇后,玉夫人,温夫人,柳昭容斗智斗勇,剑拔弩张时,芸容华出事了。

  芸容华腹内的皇嗣已经足月,正是三月初的日子。芸容华宫中的宫女嬷嬷日日严阵以待,御医院中的御医更是随时候着。

  芸容华这两个月来瘦弱得厉害,精神更是不济,有时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突然大吼大叫起来。

  终于,芸容华,疯了。

  芸容华发髻凌乱的坐在床榻上,嘴角挂着白沫,身侧棉絮四扬。

  她双眸中露出仇恨的目光,握着手中的银剪子,一下一下绞盖在自己腿上的锦被,右手虎口处细嫩的皮肤被磨得鲜血直流。

  她一边恶狠狠的剪锦被,一边压低着嗓子道,“杀了你,杀了你!”

  秦皇后得知芸容华疯了的消息,心中咯噔一下翻了个个儿,忙命自己的心腹刘御医去诊治。

  刘御医细心诊断后,回到关雎宫中对秦皇后道,“皇上还请放心,芸容华只是一时的想不开而已。”

  刘御医说的,是一时的想不开,而不是疯。

  秦皇后只一思便明白了,芸容华或许是神智不清,可离疯,却还有段距离。

  怕芸容华趁疯做出什么事来,秦皇后又往芸容华的殿中派了不少的宫女嬷嬷。

  弹指间,日子到了建宁四年三月十五。芸容华腹中的皇嗣,已是过去临盆的日子十天有余。

  秦皇后再次慌了,芸容华腹里怀的,不会是死胎吧,怎么还没有一点要生的迹象呢?

  直到刘御医再次去诊脉,回来说芸容华腹中的孩子很健康,是活胎后,秦皇后才将心微微放下。

  只要还活着,早晚会生下来。

  她腹中的皇嗣八个月大,她等得起,而且,有足够的时间做万全的准备。

  在所有妃嫔都将视线落在芸容华的肚子上时,深居在凤阳殿中的夜听枫病了。

  脸色白得能看到皮下的脉络,整日里躺在床榻上,连动都懒得动。

  东西更是吃不下,问晴命小厨房换着样儿做吃食,夜听枫换着样儿的往出吐。

  几日下来,人瘦了一大圈,两颊的颧骨高高鼓起,下巴瘦成了一个尖。可她精神却很好,水眸中盈盈闪动的,是对生的渴望。

  建宁四年三月十七傍晚,当建宁帝间隔半个月后再踏入到凤阳殿时,看到的就是瘦得已经脱了相的夜听枫。

  几乎是下意识的,建宁帝认定了夜听枫在绝食。因为不能出宫,所以眼前人连活都不想活了!

  命宫人将一桌子菜摆在夜听枫的面前,建宁帝对夜听枫狠声道,“你若是绝食饿死了,你一殿的奴才就都跟着你去陪葬!”

  夜听枫眨着眼睛,看着眼前一身怒气的建宁帝,表情很是平静。

  她想吃,她当然想吃,可她吃不下。

  桌几下,她偷偷将右手搭在左腕上,感觉自己的脉相似一颗颗滚珠般滑过。

  她怀孕了,一个月,或是两个月。因为自己的脉相乱,她的医术又不佳,所以确定不了腹中的孩子有多大了。不过,腹中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是一定的。

  夜听枫没有想对眼前建宁帝说,她的孩子,与他无关。

  反正,说了他不要,上一世他就不要。

  建宁帝不要没关系,她夜听枫要。

  顶着建宁帝的怒气,夜听枫勉强喝下一碗白粥。当建宁帝向她靠近伸出双手时,她胃里一涌,分毫不留的全贡献给了建宁帝的前襟。

  建宁帝手伸出的双手一顿,听到的是夜听枫冷冷一句,“别碰我。”

  闻着入鼻的酸气,两人僵在那里。

  夜听枫知道那句话语气过硬了,所以她站起身对建宁帝福下身子,放柔了语气,“臣妾来葵水了,为免脏了皇上的身子,还请皇上移步。”

  顺从的态度里,全是拒绝。

  建宁帝收回僵在空中的手,怒急之下甩袖而去。

  问晴忙拿着茶盏过来让夜听枫漱口,焦急的道,“主子,您的脾气怎的就这样倔,您就不能好好和皇上说您病了吗?”

  夜听枫漱净嘴里的味道,对问晴道,“我不是同他好说好量的吗?没大声说话,比以前合缓上许多。”

  以前,她不高兴了会大吼,完颜哲,你给我滚。

  现在,完颜哲不存在了。所以身为妃嫔的她,很识相。

  问晴怎会听不出夜听枫语气里的生疏,她从来没听过夜听枫叫建宁帝为皇上,也很少听夜听枫对建宁帝自称臣妾。

  建宁帝也是,问晴已经许久没见过他对夜听枫柔柔的笑,每次来,都是带着怒气,说话的语气更是让人从心底打颤。

  夜听枫胃里空得厉害,她夹了一筷子酸藕在嘴里,吃下去后又是一阵恶心。

  强忍着不吐,脸色变得煞白,眼中浮现了泪花。

  问晴连连去抚夜听枫的后背,道,“主子,请御医吧,您总这样咽不下东西,身子会受不住的。”

  夜听枫摇头,请了御医她怀孕的事还瞒得住吗?

  即便是夜听枫再不想看到御医的身影,华御医还是在建宁四年三月十九踏进了凤阳殿。

  面对着华御医的跪地贺喜,夜听枫只问了一句,“华御医,本宫有孕之事,可否先不告诉皇上?”

  华御医头一低,没有回话。

  他是奉建宁帝之命前来给夜听枫诊病,此等欺君之罪怎么敢犯?

  问晴高兴的合不拢嘴,华御医退下后,她对夜听枫眉开眼笑的笑道,“主子,这是大喜的事。奴婢怎么就没想到您是有喜了呢,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问晴,你将遥远叫进来。”夜听枫神色淡然的对问晴道。

  姚远进来后,夜听枫对他问道,“几日前我让你准备的烟花,你可是准备了?”

  姚远连连点头,“主子,您虽然被禁足,可皇后一直关照着凤阳殿,所以东西早就备下了。”

  夜听枫轻抚自己的小腹,淡然道,“今日晚上放一些吧,我想看烟花了。”

  姚远眼中露出疑惑,夜听枫在听闻自己有喜时并没笑,怎么突然间就想到要放烟花了?

  是夜戌时,一声长鸣划破了凤阳殿上空的寂静,五颜六色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开出形态各异的鲜艳花朵。

  夜听枫站在凤阳殿的台阶上,仰头看那些烟花划着长长的尾巴迎风而起,停在空中绽放出最美丽的瞬间后,再随风而落。

  她突然觉得,这些烟花,就是她和建宁帝之间的感情。

  虚幻,美丽,光彩夺目,可转眼间便不复存在了。

  石蕊难得的露出了小孩子爱玩的天性。她左手里拿着一根香去点烟花的引焾,然后捂着耳朵大叫着跑开……

  凤阳殿内的烟花戌时三刻落下,天空中再没了绚丽的色彩,只余下呛鼻的火药味。

  夜半子时,仿佛在迎合着凤阳殿内的热闹一样,皇宫外也燃起了烟花。

  虽然离着远,身在皇宫里的夜听枫看不清那些烟花的多姿多彩,却依旧听到了那些震到心尖上的声音。

  抿起嘴角,夜听枫笑了。

  建宁四年三月二十夜,凤阳殿中再次放起烟花。

  这次,夜听枫命姚远将凤阳殿中所有的烟花都搬了出来。烟花在凤阳殿上的上方朵朵绽放,绚丽多彩。

  突然,院门传来一声吱哟声,开了。

  小谷子笑得开心,一边点烟花一边对夜听枫道,“主子,定是那些巡夜的太监……”

  姚远收了笑容,对夜听枫道,“主子,恐怕不是。要来,昨日便来了……”

  姚远的话未落,黑暗里已是有两个小宫女提着宫灯,拥促着一名穿着枣色宫装的年老嬷嬷走了进来。

  看到那个嬷嬷,夜听枫冷下了脸,深吸了一口满是火药的空气后,银牙暗咬。

  这个嬷嬷,她太熟悉了。上一世,就是这个嬷嬷送来落胎药,非逼着她喝下去。

  这一世,她又来了。

  那个嬷嬷跟在脸色不善的夜听枫进到殿内,将所有的奴才都拦在了殿外。她将手中食盒子里的药碗端出来,递给夜听枫道,“昭月夫人,这是皇上赐的药,还请昭月夫人早早喝下,奴婢也好回去交差。”

  夜听枫冷笑着接过那只药碗,狠狠的将其砸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药碗在地上裂成几半,药汁四溅。

  还未等面前的嬷嬷反应过来,夜听枫抓起桌几上用来剪烛蕊的剪刀,狠狠刺进了那个嬷嬷的喉咙。

  嬷嬷嗓子里发出咕噜一声,嘴角流出一丝血沫,瞪大了眼睛软在了地上。

  未死,却是残喘,出气多,入气少。

  夜听枫脸上露出一丝嗜血的笑,上辈子她就应该杀了这个老嬷嬷!

  听到碎瓷声的问晴破门而入,待看清发生什么后咽下嗓子里的一声惊叫,惊恐的看着夜听枫问道,“主子,您,您这是在干什么?”

  “不干什么?”夜听枫对问晴挑眉一笑,说出提前了一个半月的计划,“就是,烧了凤阳殿。”“

  建宁四年三月二十一日夜,凤阳殿走水,其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滚滚浓烟盘旋在天空之上,久久不散。

  前来救火的宫人围在凤阳殿外,被院门上的铁将军拦住了去路。

  待到他们砸开铁锁冲到凤阳殿时,凤阳殿的主殿和偏殿落架,再没有去救的价值。

  顶着呛鼻的浓烟,他们在门口处救出了两个晕过去的太监……

  刚将那两个太监拉出去,身后的凤阳殿‘轰隆’一声,坍塌了。

  建宁四年三月二十二清晨,老天终是不忍看这场大火再烧下去,一声闷雷后,下起了瓢泼大雨。

  大雨中的凤阳殿被墨色的浓烟环绕,成了一遍残垣断壁。

  凤阳殿的大火,成了后宫妃嫔口中的新谈资。

  病中的建宁帝盛怒,只用半天的时间便查轻了原因。

  凤阳殿火因,是昭月夫人放的烟花落下,点燃了凤阳殿内一颗枯败的老树。

  居得离凤阳殿近的妃嫔早被燃放烟花的声音吵得安寝不得。好看是好看,可一连两日,她们皆是在心中生起怨怼。

  如今得知昭月夫人失火烧了凤阳殿,而凤阳殿中的奴才更是为了护着她而葬身火海,心中在叹息的同时,竟是生起一丝的快意。

  建宁四年三月二十二日午后,震怒下的建宁帝下旨将昭月夫人移居怡景宫忘忧殿禁足。

  旨意上未说禁足多久,可从近来昭月夫人的不得宠和建宁帝震怒的程度上来看——昭月夫人,失宠了。

  关雎宫内,身穿龙袍的建宁帝坐在秦皇后平日坐的宝椅之上,脸色沉阴,唇上无一丝血色,双眼红似嗜血的野兽,仿佛凤阳殿的那场大火,还燃在他的眼中一般。

  秦皇后心惊胆颤的站在一侧,她扶着香脂的手臂,身子忍不住阵阵发抖。右手轻捂在一阵阵抽动的小腹上,心中全是惧意。

  玉夫人跪在建宁帝的脚前,再无了往日的嚣张,脸色苍白的如蜡纸一般。她抬头去看建宁帝的脸色,只一眼,便觉得自己如被凌迟了一般。

  建宁帝握紧的拳头轻敲身侧的桌几,震得桌几上的茶盏与桌面相碰,发出嗡嗡鸣响。

  看着眼前的两人良久,建宁帝用最平淡的语气轻声问道,“你们两人,为何要同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过不去。她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入宫,何曾碍到你们分毫?”

  “皇上,凤阳殿的大火真不是臣妾所为……”玉夫人连连摇头,发髻上的发簪左右颤动,“臣妾没有,是昭月夫人放烟花所至……”

  “那些朕说出去混淆视听的说法,你要拿来糊弄朕吗?”

  建宁帝的声音可以称得上是柔和,可玉夫人却一连打了几个寒颤。她双手拄地向前爬了几步,对建宁帝泣道,“皇上,真不是臣妾,臣妾从来没有想过要害过昭月夫人的性命,臣妾没有……”

  玉夫人的确想四公主取代了夜听枫的位置,可她却没有想过要置夜听枫于死地。

  最初,是她认为眼前的建宁帝对夜听枫有情,若是下手肯定会若得建宁帝大怒。不如给夜听枫留一条生路,也算是在建宁帝面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后来知道了建宁帝是中了情蛊才对夜听枫宠爱有加后,玉夫人觉得已经没了下手除去夜听枫的必要了,因为只要情蛊解了,夜听枫不配与她为敌。

  可如今,她怀疑四公主到底有没有给建宁帝解蛊,抑或是,建宁帝根本就没有中情蛊,建宁帝对夜听枫的感情是真的。

  不然,建宁帝怎么会在得知夜听枫死后,震怒到这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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