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火_凤飞皇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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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大火

  建宁帝却是一声轻笑,“不是心急了吗?因为朕一直不将你寻回来的真公主推到和亲公主的位置上?”

  松开手,两颗被大火烧得变了颜色的玉石珠子从建宁帝的左手中滑出,落在雕花红木桌几上,发出‘嘚’‘嘚’‘嘚’的轻响。

  凤阳殿被一把大火化为灰烬,除了晕过去的姚远和小谷子,里面的人无一生还。

  他的枫儿,化为了一具焦尸,腕上戴着的玉石手钏,只剩下了六颗。

  从姚远和小谷子的口中他得知,夜听枫放烟花,是因为她高兴。

  她高兴,是因为她怀孕了……

  怀了他的子嗣,所以她雀跃的如同一个孩子般。

  他同他一样高兴,可当他得知这一消息时,她和他们的孩子,已经被大火吞噬,只留下了一具尸身和六颗石头。

  建宁帝咬着牙,左腕的筋脉似被利忍挑断了一般。那难以忍受的痛楚,从左腕蔓延开来,途经心脏,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没有……”玉夫人惊恐的连连摇头,眼泪顺着眼角一直往下落,“臣妾……”

  “扳倒皇后,让朕立和亲公主为后,然后封你为贵妃?”建宁帝抖着左手,捉住那两颗要滚落到地上的珠子,对玉夫人继续语气平淡的问道,“如今,你的心愿可以了了,朕将她推到和亲公主的位份上了,可你觉得,朕封你为副后的可能性,有多大?”

  玉夫人惊恐的摇头,眼泪大颗大颗的滑落,可却连哽咽一声都不敢。

  没有,一分的可能也没有。

  按建宁帝现在的怒火,最大的可能是下旨处死她。

  秦皇后站在一侧身子抖如筛糠,她从年少时便陪在建宁帝的身侧,到如今已是十五年整,她没未见到建宁帝这般神色过。

  说是生气,他对玉夫人说话的声音很是平和,连个高音都没有。可若说没生气,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让人从心底里发寒,如能将夏日的江水解冰一般。

  “皇后……”建宁帝抬头看秦皇后,目光寒若冰霜

  秦皇后膝盖一软,沉重的身子跪在了地上,嘴唇变得青白。

  “朕还未说什么,皇后何以跪下了?可是心虚了?”

  “臣妾,臣妾……”秦皇后吞下一口吐沫,用颤抖的手拄着地想站起来,“臣妾,没,没有……”

  建宁帝往宝椅里一靠,看向秦皇后的眼睛轻眯了起来,“皇后,她是不是梅姬,对你有何威胁?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屡屡将她置于险地?”

  秦皇后刚爬起来,听到建宁帝的话后一惊,又跪下了。膝盖受创,皱头皱了起来。

  额间渗出冷汗,秦皇后声音干涩的道,“她,她若是梅姬,她便是细作。梅姬本已经死了,何以会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嫁到大月,唯一的可能,便是她一直都是大顺安插在皇上身侧的细作。皇上对她有情被蒙在谷中,臣妾,臣妾为了大月,为了大月……”

  秦皇后咽下一口吐沫后,再也说不出话来。脑子嗡嗡发响,只余下喘息。她不敢抬头看建宁帝,可她知道建宁帝一直在看着她,那视线,如要将她千刀万剐一般。

  “如此说来,皇后心系吾大月江山社稷,是有功之臣。”建宁帝挑起嘴角,再次笑了。

  “臣妾,臣妾……”秦皇后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微抬起头,目露惊恐的看着建宁帝,分不清此时建宁帝的这句夸奖,是真的夸奖,还是假的夸奖。

  “所以,你命嬷嬷给她送去落胎药?身为细作,她不配为朕诞下子嗣,是吗?”建宁帝挑眉,左手猛然握紧,腕上青筋暴起。

  “臣妾,臣妾没有,没有……”秦皇后连连摇头,对建宁帝大声辩驳,“臣妾没有谋害皇嗣,臣妾……”

  吕识擦了头上的冷汗,悄声走到殿外,带了一个宫女进来。

  那宫女连声缀泣着,跪到离秦皇后远远的地方后,恶狠狠的看着秦皇后。

  秦皇后被那宫女的视线盯得如芒在背,回头细看下,发现是知柳。

  知柳哽咽一声,对建宁帝抖着声音道,“皇上,昨日傍晚是皇后娘娘命许嬷嬷给小姐送落胎药的。奴婢亲耳听到,皇后娘娘命许嬷嬷传皇上的旨意,让小姐落了她腹中的孩子。奴婢去凤阳殿告诉小姐,可凤阳殿的院门却是落锁的,奴婢进不去……”

  知柳咬着下唇,右手的指甲狠狠刺到掌心里。她进不去凤阳殿,就去清心殿,可谁知却让太监赶了出来。被告知建宁帝身子不适,巫国师正在里面诊治。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凤阳殿上方燃着烟花,起了大火……

  她妹妹化为了灰烬,还不满十二岁的石蕊化了灰烬,她世上唯一的亲人没了就这样没了。

  此等话,建宁帝已经听过一遍。再次听,心底依旧升起滔天巨浪。

  他看向秦皇后的视线,愤怒,又自责。

  凤阳殿被封,是他下的旨,他怕夜听枫跑。

  如果凤阳殿不被封,知柳一定进去了,告诉她,那碗落胎药不是他的旨意。起火后,救火的宫人也不会被拦在殿外进不去。

  如果,他不是这个时候蛊毒发作,就可以在第一时间听到华御医对他说夜听枫怀孕的消息。

  然后,两个人和好如初。

  是细作又如何,假冒和亲公主又怎样?夜听枫腹中怀了龙嗣,只凭这一点他就可以将她的命保下来。

  然后,她的身份不再是和亲公主,两人之间不再牵着两个国家,他不用再看她为两国的战事去哭。不管她是真哭,还是装哭……

  可没有如果,如今,他身边只剩下了六颗烧裂的石头。“

  “你,你污蔑本宫!”秦皇后抬起右手指着知柳,神色大变的对建宁帝道,“皇上,皇上,臣妾没有命人去给昭月夫人送落胎药。臣妾是冤枉的,皇上可以传那个嬷嬷来……”

  建宁帝收回视线,深吸一口气后又缓缓叹出,“皇后当真要传那个嬷嬷?”

  秦皇后嗓子里咕噜一声,惊恐的看着建宁帝,抖着手不说话了。

  建宁帝抱恙,本应该去清心殿内讨赏的华御医来了关雎宫。

  秦皇后虽然没为夜听枫生起高兴之心,可却也觉得这是夜听枫从假公主这件事上翻身的一个机会。

  谁知就是当日,她从四公主的口中无意得知,夜听枫的眉心是有一道疤痕的。

  有疤痕的夜听枫,就是当年晋王府里的梅儒人。

  梅儒人,那个真正长得凤骨的女人。

  她怎么可能让一个长着凤骨的女人诞下皇嗣,怎么可能让一个长着凤骨的女人身居夫人的高位。

  所以,她命许嬷嬷给夜听枫送一碗落胎药,药量大到,足可以让夜听枫死于血崩。

  许嬷嬷没有回来复命,凤阳殿却走水了,秦皇后本以为这是老天在帮她毁尸灭迹,却不想一切都落在了知柳的耳朵里。

  看着秦皇后颤抖着放下的右手,建宁帝冷声问道,“皇后熟知大月宫规,可否告诉朕,谋害皇嗣妃嫔要做如何论断?”

  秦皇后抬头,眼中惧意更浓。谋害皇嗣,就是不死也要被打入冷宫。

  她连连摇头,对建宁帝呓语道,“皇上,你,你不能治臣妾死罪,臣妾,谢将军……”

  谢远行助建宁帝为皇,功劳甚大。先不说谢家在外朝的权势一时间不可动摇,就说眼下谢远行年迈挂帅,率二十万大军前往边疆平息塔拉部落叛乱,建宁帝就不能轻易动她。

  玉夫人冷汗如雨下,身上的深粉色宫装已经粘在了身上。如果秦皇后都被治了死罪,那她更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虽然她没有去凤阳殿中放火,可光凭她将真的昭月公主找回来,将夜听枫逼上窘境这一条,就足以让怒急的建宁帝将她千刀万刮。

  她在心中衡量,衡量自己兄长在朝外的权势,可否救她一命。

  良久后,玉夫人如蚊蝇般出声道,“玉玺……”

  当年如果不是她将传国玉玺交给建宁帝,建宁帝怎么会那样快的登基为帝,名正言顺。

  建宁帝呵呵一声冷笑,“你们,真是朕的功臣啊。”

  空旷的关雎宫内,陷入了死寂。

  秦皇后和玉夫人跪在那里,皆是在等建宁帝的处置。

  凝诗踮着腿从外面缓缓走进来,月前她受了两棍,伤还未好利落。

  绕过跪在地上的知柳后,凝诗对建宁帝跪下,轻声道,“皇上,宫人来报,芸容华生了。”

  轻轻的一句话,让殿内的几人将视线都看向了凝诗。

  玉夫人殷切的期盼着,她希望芸容华能诞下一位皇子。这样建宁帝龙颜大悦之下,许是会暂缓对她和秦皇后的处置也说不定。

  只要冷静下来,建宁帝就会分析前朝后宫的利弊,从而留下她们一条性命。

  秦皇后自是希望芸容华平安诞下皇子,否则她就算是逃过了今日,也逃不脱祖制。

  建宁帝细抚着左手心中那几颗温热了的珠子,看着凝诗,未发一话。

  凝诗抬眸看了一眼殿里的几人,吞下口吐沫,艰难的出声,“芸容华平安诞下了四公主,母女平安。”

  玉夫人失神的瘫坐在了地上,心中明白知道一个公主根本就不可能让建宁帝的怒气有所消减。

  秦皇后却如被重锤捶在了脑中一样,‘呯’的一声后双耳嗡嗡鸣响,脸色变得透明,能看到皮下紫青色的经脉。

  芸容华诞下的,是公主。

  而她腹中的,是位皇子。

  眼下,她命人给凤阳殿送去落胎药的事已经败落……

  小腹一阵抽痛,秦皇后带着冷汗的脸扭曲了起来。她左手捧着小腹,银齿咬着嘴唇,发出了一声呻吟。

  香脂感觉到秦皇后的不对劲儿,忙抱住了秦皇后的身子。眼睛向下一扫,看到秦皇后的腿下流着一滩血迹,葱绿色的裙摆已经被鲜血染红。

  香脂用手去摸了一下,惊叫出声,“皇上,皇上,皇后娘娘不好了,皇后娘娘不好了……”

  玉夫人见秦皇后捧着小腹歪倒在地,心中生起一丝希望,她抬头对建宁帝颤着声音道,“皇上,皇后娘娘是有罪,可罪不及皇嗣,皇上,皇上……”

  建宁帝的视线落在秦皇后身下的那抹鲜红上,脸上无任何表情,一言不发。

  玉夫人又叫了几声,见建宁帝依旧不理后,身子抖的更厉害了。

  建宁帝,怒得连皇嗣都不顾了。

  突然,建宁帝对吕识挑眉,道,“请御医。”

  死寂的关雎宫,因建宁帝的一句话而活了起来。

  吕识跑出去后,先前被赶出去的宫女嬷嬷鱼惯而尽,将躺在血泊里的秦皇后扶进了寝殿。

  玉夫人想趁机跟进寝殿,抬头间见建宁帝坐在宝椅上一动也不动,跪在地上的双腿再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一刻钟的时间后,关雎宫中的宫女嬷嬷已是做好了两手准备,只等御医前来诊断,秦皇后腹中八个月的皇嗣到底是保还是生。

  建宁帝摆弄着手里的六颗珠子,看着玉夫人问道,“皇嫂,你说皇后腹中的皇嗣,是公主,还是皇子?”

  玉夫人因建宁帝那句‘皇嫂’心中翻了个个儿,更害怕了。她抬头去看建宁帝不喜不怒的容颜,不知要对那个问题如何做答。

  若说是皇子,仿佛她在恨秦皇后去死一般。可若说是公主,岂不是在说建宁帝福薄,没有诞下皇子的命?

  玉夫人闪神间,刘御医被请到了关雎宫内。

  刘御医小跑而来,气喘吁吁。他跪到建宁帝的面前请安后,起身便想往寝殿去。

  建宁帝脸色一沉,轻咳了一声。

  刘御医身子一顿,停住了脚步。他抬头看建宁帝,不知道建宁帝的想要说什么。

  可建宁帝什么也没有说,只无喜无怒的看着刘御医,左手轻捻手中的珠子,右手在自己的腿上打着不知名的节奏。

  刘御医被建宁帝看得冷汗之冒,听着寝殿中传来秦皇后的叫喊声不知要如何是好。

  咽下口吐沫后,他壮着胆子对建宁帝道,“皇上,微臣去为皇后娘娘诊治,定会保皇后娘娘与皇后娘娘腹中皇嗣……”

  建宁帝如没有听到刘御医的话一般,看着他依旧一然不发。

  刘御医被建宁帝看得双腿真打哆嗦,最后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喉结上下滚动,吐不出一个音节。

  随着刘御医跪下,几个跑进跑出端水拿棉帕的宫女,也跟着跪了下去。

  寝殿内,秦皇后的呼痛声已经越喊越大,建宁帝却依旧没有让刘御医起身进去诊治的意思。

  一个年老的嬷嬷从寝殿中急步走出,脸色青白的跪在建宁帝的面前,急声道,“皇上,皇后娘娘……”

  抬头间,见建宁帝的目光如刀子一般扫向自己,那个嬷嬷,禁声了。

  玉夫人汗如雨下,她现在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深怕触及了如阎王一般的建宁帝。

  两刻钟后,建宁帝对站在身侧一直打着哆嗦的吕识道,“传下令去,关宫门。”

  吕识称了声是,如遇大赦一般快步走了出去。

  建宁帝一声关宫门,彻底击跨了玉夫人,她满恐的对建宁帝连连摇头,心中隐约明白了建宁帝想做什么。

  半个时辰后,寝殿里的秦皇后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震得众人心尖发麻,浑身随之变得冰凉。

  那声尖叫后,关雎宫内彻底安静下来了,再无一丝声音。

  良久,凝诗抬头看了眼建宁帝,哆嗦着站起身,脚步踉跄的向寝殿走去。

  一入寝殿,迎面扑来的是呛鼻的血腥味儿夹杂着不知名的香气,让人心中做呕。

  香脂脸色惨白的瘫坐地床榻前,双目失神,已经木然了。宫女嬷嬷跪了一地,偶尔,能听到一声缀泣。

  床榻上全上血,秦皇后白的如纸一般的脸上,全是泪痕汗渍。

  双眸紧闭,了无生气。

  小腹高高隆起,孩子还没诞下。

  凝诗走上前探了秦皇后的鼻息,感觉到还有微弱的气流呼出。

  哆嗦着双腿回来正殿,凝诗再次跪在建宁帝脚下,从嗓子里憋出干涩的一句话,“皇,皇上,皇后娘娘,血,血崩了……”

  刘御医大惊失色,他抬头去看建宁帝,秦皇后已经血崩,如果再不施救……

  建宁帝从宝椅上站起身,长长叹息后向关雎宫的外面走去。

  凝诗见建宁帝向远走,用手拄地想站起身跟上。可无奈她双腿发抖,已经没有分毫力气。咬着牙,凝诗以手为脚,向关雎宫外爬了过去。

  眼见着建宁帝的脚就要踏出关雎宫的殿门,凝诗吓得眼泪落了下来。她不想死,不想死在关雎宫里给秦皇后陪葬。

  路过知柳的身前,知柳抬手扶起了凝诗。凝诗反手死死抓住知柳的手臂,借着知柳的力量站起身,跟在建宁帝的后面走了出去。

  关雎宫外,正落着大雨。建宁帝站在雨水里,对身侧给他打伞的吕识冷声道,“皇后薨于血崩,朕心甚痛,御医无能,不能救国母一命,赐死,三族内男丁发配边关,女眷送入月楼为妓。关雎宫宫人侍主不周,不分品极,赐死……”

  ‘噗通’一声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建宁帝的话。

  吕识回头,看到玉夫人同她的贴身侍女芫青跌倒在高高的殿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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